台大外 文系 教授歐茵西多年來從事俄國和東歐文學的翻譯和引介,課堂充滿豐沛情感和詩意,深受學生歡迎。卅年前,她拿的是台灣第一個 東歐文學 博士。她的大弟歐晉德也有個第一:台灣第一個大地工 程 博士。
父母都是中學老師,老大歐茵西嚴 謹克己,同學笑她走路轉彎都是九十度,大學聯考是台東狀元。歐晉德當年在台東也不遑多讓,卻是以搗蛋聞名,放牛班班長警告他別帶壞班風,念到高三,他連廿六個英文字還認不清。
這位後來的工 程 博士、救難英雄,在高三那年看到姊姊考上大學,突然浪子回頭。歐晉德指著姊姊說:「我的轉變是因為她。」
問:聽說排行老大的歐茵西很乖,行二的歐晉德一直很皮?
歐茵西(以下簡稱西):我們爸媽都在中學教書, 那時候 老師薪水低,家裡窮。榻榻米客廳到了晚上掛起很大蚊帳就變臥房,六個兄弟姊妹都睡在蚊帳裡,回憶起來很溫暖。
為了多賺錢,媽媽兼台東女中訓導主任,爸爸到四個學校兼課,所以家事由我們六個小孩分攤,我是大姊,要負責分配。
歐晉德(以下簡稱德):我們每天都有各種任務, 我是專門做饅頭的。
姊姊從小念書非常認真,責任感很重,覺得要做弟妹榜樣。我喜歡在外面跑,朋友很多,書又念不好,國小就念過五個學校,爸媽常罵我怎麼不跟姊姊學。
西:我台東女中的同學聊起以前做的壞事,我都沒份。她們說,我走路轉彎都是九十度,很無趣的一個人。
德:我常打架,偶爾打群架,她也只好出馬參戰,在旁邊拿著竹竿。
西:他初中時,爸爸覺得沒法管,送他到台東市天主教培質院,給神父管。在那裡他還是想玩,經常溜出去,晚上才翻牆回來。記得他說有一次,蹦一聲從牆外跳進去,結果,正好掉在神父面前。
德:哈哈,我趕快衝進寢室的大通舖,鞋子都沒脫, 隨便鑽進一床棉被裡,不敢出聲,裝作在睡覺。五、六十人的房間,神父不可能一個一個查,只好算了。
西:那位神父(鄭鴻 聲?)很熱忱,後來我們家八人 一起都被他帶進天主教,這信仰對我們影響非常大。
問:歐晉德當時到底有多難管?
德:我從小功課一塌糊塗,初一到高三從沒升級,都是隨班附讀。初三考高中沒考上,我爸把我送到高雄一所私立學校,那學校很糟,連續招五次才招得滿。
我姊當時訓我:你知道你去高雄,全家的錢幾乎都得省下來為你一個人嗎?我念了一個學期,家裡實在供不起,就又回台東了。
以今天年輕人標準,我不算壞啦!只是我這個性,很喜歡團隊,不管誰犯錯,只要有人說是歐晉德,我一定吃下來。所以動不動訓導主任就打電話到家裡,「 歐 老師,你的兒子又闖禍啦。」
我回台東那天,一進教室,不是老師來罵,是放牛班的班長過來跟我說:「我們現在班風不錯,你不要把我們帶壞!」大家都覺得你是壞學生,壞就壞吧。
西:他初中到高中是有一點問題,但我記得大學聯考放榜那天晚上,收音機裡竟播出了他的名字,全家都很高興啊,我看到他哭了。
德:我的轉變是因為她。我到了高三,廿六個英文字母還認不清楚,那年姊姊考取大學,政大第一名,台東的狀元,大家都在看弟弟到底能不能念。我想最後一年就試試吧,一念發現也不是那麼難,考取了成大土木夜間部。
問:歐茵西以第一名考進政大,為什麼選了冷門的俄文系?
西:選擇讀政大俄文,是因為簡章上強調每個學生都可以拿到獎學金,我想這樣也好(德:她就是為家裡想,怕增加負擔),完全沒填台大。一考完,我媽罵我很傻,念台大一樣可以申請獎學金的,念這個以後去哪裡吃飯?
我大學四年都在那種懊惱之中。每次坐公車經過公館,都把臉轉開,也一步不肯踏進台大。多年後走進台大教室教書,真是百感交集。
我想我必須留學,才有前途。畢業後在文化大學當助教,靠獎學金和文化創辦人張其昀送給我的機票出國了。在維也納攻讀博士那段日子,非常辛苦,還曾經念書念到吐血。
德:是胃出血,她太認真太節儉,把健康弄壞了。我到美國的第一年聽到她吐血,要開刀,真是嚇壞了,趕緊把所有的存款都寄過去,結果她一毛錢沒用退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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