證悟

證悟

 

《妙法蓮華經》
「世尊知我心  拔邪說涅槃  我悉除邪見  於空法得證
    爾時心自謂  得至於滅度  而今乃自覺  非是實滅度」

這是法華經卷二譬喻品第三，舍利弗說的一段偈言。舍利弗說：「世尊知道我的程度，拔掉我的邪說來證得涅槃。我也認為邪見都去除，達到空的境界，證得了空性。自己認為已經得道，到了涅槃境界。可是現在覺悟，這不是真正的涅槃。」法華經和莊子一樣，用故事來闡述道理。這部經是佛在最後八年中，所說的真實佛法。因為佛快要入滅，時間不多了，根據眾生的根器和機緣，說真實佛法，佛法才能圓滿。法華會上，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，為眾生說諸法實相。舍利弗登場，也為法華勝會開啟序幕。舍利弗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，號稱智慧第一，在佛陀的面前說：我錯了，這都不是真實的證悟。

證悟是一個抽象的概念，捉不到也看不到。證悟是修行人的目標，也是靈修者的願望。唸經禪坐或是去道場修行一段時間後，突然有一天豁然開朗打開所有的糾結，解決某件困擾的問題，這種感覺被視為證悟。整個修行法門就像是洋蔥，修行的過程就如同在剝洋蔥。當我們遇到某個善知識的開導，或是讀到某段經文時，心裡會悸動的想：「我明白了，我了解了，原來如此，我開悟了。」過了一段時間後，又有問題產生，當問題解不開時，又感到很痛苦，於是又東問西問的找答案。當我們找到答案時，這次就會流下開悟的眼淚，想到證悟的快樂。又過了一段時間，又有新問題了，又會去找剝掉問題的方法。隨著一層一層的剝除，永遠有解不開的問題，和歲月的斑剝。

在這苦難的人世間，渴望證悟帶來解脫，基本上也是在追求真理的人。這樣的目標會帶給我們修行的動力，也是一個好的開始。修行者就如同蜜蜂飛來飛去，只要有行動時，終究會找到採蜜的花朵。當我們找到心中的花朵，找到師父給的答案時，常常視為解開煩惱和疑惑；這意味著證悟被視為「結果」。倘若將證悟視為結果時，就會認為我開悟了。這樣的證悟會變成磁鐵，把八風積習都吸引進來。它會讓我們的修行路上，喜歡被讚美不愛被批評，喜歡被關注不愛被忽視。這樣的結果，不但會產生障礙，還會吸引障礙，阻礙我們的覺知。用功讀書就是要進一流的學府，當歌星就是希望能成名，種瓜就要得瓜，種豆當然要得豆；把日常生活的各種渴望用在修行上時，自然就會想要進步有成果。證悟也會習慣成為結果。修行路上，學著不去希求結果，真的很難。

今天，由於人和人之間的競爭、貧富差距的擴大、環境破壞的災害，導致外在生活愈來愈不安全，所以很渴望有個安全的內在生活。心靈的探討和宗教的修行，給我們安全的避風港。但是，尋求安全的心，會讓我們不斷的尋找，尋找出很多的修行經驗。上師的加持或經年累月的禪定持咒，這些修行的經驗，很容易產生證悟的感覺。雖然我們用修行的成就、結果來描述證悟，但究竟上全都是內心不斷的投射，產生一層又一層的證悟。這些證悟或許會有通靈的能力，這些證悟或許會帶來權力的快樂，可是這樣的證悟不過是被觀念綁架、被恐懼訓練、被欲望俘虜所製造出來的產物。

我們可能很難理解，這樣的修為那樣的行動都不是證悟，那麼證悟到底是什麼？以人類有限的智慧和語言，同時又被思想控制的心智，是無法形容證悟。在世俗的世界中，對證悟較接近的形容就是自由。在我們生活的社會，男女雙方結婚時，一大堆禮俗要遵守；小孩出生時，要排命盤來命名；年老的雙親逝世時，要看風水地理來安葬；就算是民主社會自由選總統，這樣的自由也是被意識形態限制。我們口口聲聲在談的自由，被人類創造出來的制度一層一層在限制。即使能夠，我們也不願意學莊子喪妻鼓盆而歌，或是拿條魚乾當領帶去結婚。如果真的要達到證悟，不必禪定修行幾十年，我們只要放棄我們認為重要的事物，不依循傳統禮儀，不追求名譽、不逃避批判，而且要有極大的力量獨自走這條路；沒有面子可丟，走在路上可能會被認為是瘋子，坐在公園還會被認為是遊民，就算被當遊民拿水來噴，也不在乎。什麼都不在乎，也算是對證悟的描述。什麼都不在乎，不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。真正不在乎的人，都會伴隨著道德，一種「厚德載福」所顯現的德性。這樣的德性是活生生的，不是刻意培養的德性。厚德載福帶領我們走出規範的牢獄，就能夠把「什麼都不在乎」付諸修行，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。

雖然我們用「什麼都不在乎」來描述證悟，但究竟上我們不是從這些外來的舉動得到證悟，而是發現證悟是我們真實本性。原本就存在的證悟，是人人都在證悟、是人人都可以證悟，所以不必用方法來證悟。如果真的要有方法來證悟時，苦、集、滅、道四聖諦，是通達證悟的修行方法。在瓦勒那西初轉法輪時，佛陀對憍陳如、阿捨婆誓、摩訶跋提、摩男俱利、十力迦葉等五人說的四聖諦法門，是通往證悟最直接的教理。佛教的所有修行方法，都可以用四聖諦來解釋，所以才稱為聖諦。有多數的法門，看似善良而正面，而實際上是在遠離四聖諦。如果想檢視自己靈修的法門時，只要和四聖諦不抵觸，都應該是正確又安全能證悟的法門。我們有機緣聽聞四聖諦的教法，只要去分析和思索，可以幫助我們把堅實的習性，轉化為無常的習慣，也能化解不安的生活。我們每天辛苦的工作，應該好好想想心靈的事；即使沒有時間打坐唸經，沒有加入任何的宗教組織，沒有大師的神通加持，只要思索四聖諦的真理時，無論身在任何地點，就算是聽到嬰兒的哭鬧聲，也會帶來祥和。如果要進一步的修練、靈修時，還需要道德伴隨著四聖諦，四聖諦才不會被當成自己的觀點強加於別人，用來批判和我們修行理念不同的人。證悟不可能是經歷來的，因為經歷的修行是時間的結果、是記憶和過去的結果。只要有經歷者就不可能發現真理和神。要擺脫所有的經歷時，四聖諦引領我們最直接又簡單的方法。最終連四聖諦都要擺脫時，我們會發現四聖諦也是我們的本質時，才有全新和脫胎換骨的證悟。